lo主是一支笛
名字刻在KYLOS的风车上
凯尔特/中世纪民谣沉迷与探索中
会记录书摘
民俗门外汉 霍桑的假粉


*头像&背景 Loreena McKennitt

高原叙事曲

算是个原创世界观下的原创故事

给这个前置设定填的坑


Ⅰ.

在“知识”与“经验”之间,隔着不止一堵名为“实践”的高墙——对这一亘古不变的定理,Mishera既深切“知晓”,又不止一次地亲身“体验”过。过往的经历告诉她,她长于前一项而弱于后者;以魔法去阅读世界这本敞开的巨著比起亲身翻越高山河谷是更全面也更安全的方式。毕竟,那些残缺的感觉远不如与她形影不离的元素可信。

但这次是个例外。这位平时几乎足不出户的元素师坐在骑士的马背上,穿越繁华的海岸和王国中心的腹地一路向西北方的高原前去。

那是Fiona,她的骑士Fiona的故乡。每次提到格兰德高地时,Fiona的言语混杂着惋惜、思念和某种无法动摇的爱。

格兰德高地是什么?大陆上最神秘的地方?原始蛮荒的土地?骁勇却未开化的人民?但如果历史不是向前发展的单行线,而是闭合的圆环,人们终将发现,那些越是坚守着旧俗的地方越留存着现代人早已弃若敝屣的美德。高原城镇那破旧的武场仅有黄土覆盖,却训练出最多古代英雄般高尚的骑士;市集上的小商贩们远比法格特的富贾更诚实,部落祭司却比王都的主教们见证了更多不带功利的虔诚与忠贞。

无可否认,在Fiona身上能见到那种远古的崇高美德,但她的血脉里亦流淌着一部分传统的固执。那天她将右手覆在左侧明亮的胸甲上,眼中闪烁着某种蓝绿色坚定的光,但言语却因不确定而略有迟疑——

“我……想邀请您一起去格兰德的菲黎娜之路。”

那些关于高地的见识、童话、书本上和流言里未经考据的资料争先恐后地在脑海中浮跃:格兰德高地的统一、王后的殉情,浪漫故事成为传说,而传说又将它的每一个主角从人变成神;古老的仪式、世代传承的习俗;高原民族的原始信仰和人与人之间神圣的誓言……Mishera一时不知做出何等回复。但在这短暂的混乱间,却是一句酒馆里人们常唱的小调占据了她。

“若高原人邀请你去菲黎娜,切勿回绝而使他神伤。”

“这是他眼中最神圣的誓约,他将与你相伴至死亡。”


Ⅱ.

她们徒步在这条朝圣之路上行走了三天,有些惊奇地发现几乎四下无人。小路直穿高原最东部的针叶林,而与二人相伴的只有寻觅榛果的松鼠和高处回荡的鸟鸣声。穿越菲黎娜之路曾是旧时格兰德高地的新人们必须遵守的婚俗,但此路的终点在极西方的高原腹地;而千百年来,这片土地的西方渐渐枯萎,被肆虐的黄沙和狂风所吞没。居民们一路东迁,也渐渐接受起王都人们教堂仪式的传统。菲黎娜之路的环境自此荒芜,越来越少人坚持的传统也随之欠落。

但Fiona对王都那些最新流行的习惯全都不以为然。她一边用削好的木枝和油布搭建好夜间的居所,一边不无骄傲地谈起自己的家族——

“我的父母是镇上唯一一对被菲黎娜见证过的爱人。”系好最后一根绳结,她抖了抖夕阳映照下愈发明红的长卷发,“而先祖之祝福绝非虚假,他们也是镇上最幸福的伴侣。我至今还记得小时候每天清晨的拥抱。”

Mishera轻笑一下以作回应,一边凝聚更多高原上稀薄的元素以使取暖的火焰燃得更大些。她读过格兰德人们的传说,亦知晓菲黎娜的故事。这位坚贞的王后存在于大陆尚未统一时的上古时代,曾时传说中的高原先祖克罗索一世之妻。而在丈夫外出征战久未归来时,她曾在那块巨石边痛苦徘徊,泪水凝成剔透的石榴石*;而在得知他的死讯后,她亦坠崖殉情。

使她不解的是为何高原上的人们愿意以悲剧作为爱情的祝福。从王都到自由之城法格特,只要人们稍有魔法常识,便知这种壮烈却凄惨的先祖能给后人带来多少福佑,就会相伴地预示多少不祥。

“后来……”Fiona的言语迟疑起来,“你都知道。我说过的,他们直到最后也在一起。也许你们觉得这是种灾难,但有的高原人把它看做是种祝福。这意味着他们能共同穿越金色的圣门,然后在神圣的殿堂里和所有正直忠贞的先人们并肩而立。”

不祥的诅咒果然实现了。但既然Fiona坚称这不是种苦痛,Mishera也便没说更多安慰的话;但另一个隐约的疑问却在她脑海升起——既然格兰德人信仰的殿堂中只有同族,那么在Fiona的内心里,死亡是注定会将她们的灵魂永远分离的吗?是否如高原上散播的另一个传说中所言,她们的故事将像和那位不听劝告与异族人坠入爱河的卡里斯王子一样痛苦——在本应享受极乐的永恒的天国岁月里悲伤地与爱人“一个站在英勇的格兰德骑士殿里,另一位却远隔山海栖息于魔法使的庭院中”?

倒是Fiona从寂静中读出了些许伤感。她笑起来,然后开始谈起轻松的儿时故事。

“还在信仰菲黎娜之路的人不多了,不过我还记得一个。镇上曾经有个比我小两岁的男孩儿,小时候天天跟在身后用崇拜的眼光看着我。”

“十四岁那年他突然指着镇上最古老的杉树要起誓,喊着我要带Fiona走到那条神圣的路上去,然后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我当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甚至觉得好笑——要知道,他当时还没有我的肩膀高。瘦瘦小小,一般的剑都举不起来。我瞪了他一眼说,我们两个还不一定是谁带着谁走完那条路呢。”

“可我被他抢先了,”Fiona笑道,在火焰和爱人的身边坐下来,“半年前我再回家时,他已经是个高大的小伙子——有一身光亮的精制铠甲和长枪,像我父亲年轻时那样。”

“他二十五岁,是一对儿女的父亲。可那爱说大话好炫耀的毛病还没改——还是在那棵树下面,他牵着邻镇嫁来的妻子,笑嘻嘻地对我喊到,五年前他们就已经被坚贞的菲黎娜永远祝福了。”

*石榴石:一月生辰石,象征忠诚、友爱和贞洁。


Ⅲ.

菲黎娜之路之所以神圣,一部分是因为它将是考验每一对旅人的艰难“试炼”。而越向西深入,高原上的路途便愈显艰险了。林木逐渐消失,紧接着覆盖大地的绿草也枯萎直到褪去。在她们行至第四个星期时,荒凉的高地上已是寸草不生;一片原始而孤寂的黄色统治着这里。在一片嶙峋的石缝之间,时而传来风沙碰撞的回音。

魔物与野兽亦是危险之一。山峦的腹地里时常出现敏捷的高原羚——这种草食动物有着不相称的胆量,经常从半山腰上腾跃而出,舞着傲人的双角威胁每一个侵犯其领地的人类。更有其中融合了元素的进化种,它们用后蹄直立行走,还能吐出小团的火焰灼烧潜在的猎食者。

当然,没什么生物能真正威胁到女骑士团长和大魔导师的组合。

“试试这个?”Fiona走来时爽朗地笑着,然后递给Mishera一整只烤熟的高原羚的小腿,“我不信王都的图书馆告诉过你这种‘偶蹄目反刍亚目野兽’有多美味。”

“的确没有。”对方也没迟疑,而是挺坦然地微笑承认了,“所以这种‘偶蹄目反刍亚目’的羚羊是格兰德人常见的美餐?”

“哪那么容易吃到呀!”Fiona感叹着,自己拿过另一只轻咬一口,“别看这边的山里到处都是,可我估计最近它们在我们住的那边快要绝迹了。镇上人又很少像原来的部落那样狩猎为生,因此恐怕只有节日的时候我们才能尝到几口。”

“不过——调皮的男孩儿们有时候也自己偷偷出去抓些野味。我记得吃的最畅快那次,是十岁的时候我和邻家两个哥哥一起溜到镇后面的山上。本来只想抓些野兔的我们突然遭遇了一伙这种东西。”她用手比了一下它们的高度,接着讲到,“幸好我父亲和他的两个朋友正好路过巡逻。虽然最后挨了好一顿打,但平安回来又能享用美餐,第二天我就又开始活蹦乱跳。哦——最后——当时我感觉那些骑士们一剑解决一只的真是英勇又帅气。”

“你一次解决一只的时候也非常英俊。”Mishera在一边找准时机地插话,她还在端详着手中的食物,思考在没有餐具的时候怎样解决这样大一块肉。

“喂……?所以魔导师女士能给我一个英俊的机会吗?”Fiona不是没听出来这句话里的调侃。当你第一次冲上前去发现敌人早被切成碎片的时候或许还会感叹一句魔法的神奇,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就难免有点小小的不平了。正想张口抱怨,她突然被爱人的小动作搞得摸不着头脑。“你在……用魔法吃东西?”

“我只是认为,如果缺少刀叉的话风刃术可以简单代替下。”魔导师女士终于研究出了个解决方案,悠闲地尝了一小片这个让人宁愿挨打也要吃到的美味。

Fiona差点被这举动逗乐,魔法师们吃饭的时候是这种花样?而Mishera自己却知道,如果那些“教养良好”的王都世家们知道“高雅”的魔法居然可以被衣食住行等尘世俗物玷污,恐怕十次驱逐令被下到她身上也不为过。不过,既然她已经选择了自己放逐自己,那这些陈规教条就可以被理所当然地抛到脑后了。


Ⅳ.

“当心!”

在旅途第六个星期的一个平静傍晚,Fiona突然一跃而起,顺势将她的爱人护在身后。

一团阴影降临在上空,相伴地还有声凄厉的吼叫。在夜色下的一片混乱中,Fiona只看到枪尖反射的火和巨兽会发光的绿眼睛。

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羚羊。她准备好了应对接下来的麻烦,然后把牵着Mishera的左手握得更紧。

那团阴影落在她们面前。它并没有发起主动进攻,只是一声又一声地叫着。

Fiona不敢掉以轻心。直到她感到左手的动静。元素使轻柔的语言在耳边响起,“是有翼狮——你们叫阿玛哈里,部落图腾上常出现的圣兽。不必担心它——”

圣兽?Fiona一时不知所措。她只在床头故事中听说过阿玛哈里。四只翅膀的雄狮,格兰德人们的图腾。可它们被崇拜不仅是因为有高原人敬仰的英勇,更因为那一双“能判断是非善恶”的眼睛——绝不可能主动袭击任何善良的人。更何况,传说中它们都成群而居,和那些古老而的部落生活在一起或在神殿和祭坛边游荡。

按照古时礼俗,Fiona应当为这种无理的挑衅而丢下武器跪地道歉。可她想到身后那个人,于是只把长矛的尖向下垂了一点。

“你不必担心。”来自身后的声音却告诉她,“这头有翼狮右侧的翅膀受伤了。它来向一位善良的格兰德族人求救。”

Fiona不知她是怎么通过魔法察觉到了这些。但或许那些古谚说的对——在黑暗中,你更应当相信那些失明的人。她按照规矩行了礼,然后一步步靠近这个庞然大物——事实证明了她的猜测。在它脖子的一圈鬃毛上,她还摸到一串晶凉的石榴石。

它任由她们引导自己到火堆边。Fiona细细打量着传说中阿玛哈里的模样,但这才看清——这头本应威风凛凛的圣兽已经变得老迈。它的鬃毛失去光泽,趾爪也有脱落。那串人们献给它的项链上布满裂缝与磨损,看起来活像上古遗物。

她们将药草敷到它的右翼。然后在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中目送它蹒跚离去。

“传说阿玛哈里能活几百年。甚至我觉得它活了上千年。”Fiona若有所思,“的确……在那些古代传说里,它们是神圣的朋友。活在部落周围,在邪恶的魔物来临时和我们并肩战斗。然后我们的族人挑出最光洁美丽的石榴石,穿在狮王的脖子上。”

“或许它……在几百年前是我们的同伴。可后来我们迁向东方,它们的样子只留在图腾里。”她在篝火边坐下,“格兰德的人们离开了它——或者是我们抛弃了它。”

Mishera把一只手搭在Fiona的肩膀上。她找不出什么话去安慰。作为博闻强识的魔导士,她深知文明将演变,生命会老去;此二世界之律皆不可抗。之前她认为所有怀有阻拦之心的人不过是被虚无的幻象所迷,但现在她看到,对古代崇高与辉煌的追念或许是人类最神圣的情感之一。


Ⅴ.

这就是圣路的终点。

菲黎娜的殉情之处。

它曾是远古的神殿。但在一年又一年的风沙侵蚀下,它也许什么都没有。五根原本洁白的大理石柱矗立在悬崖边,被肆虐的沙暴侵蚀成一片斑驳的枯黄。它们像手指,伸向天空去抓取某种崇高的渴望——可其中的两根手指又被折断,像某种对此渴望终究无法实现的预言。

高原上狂烈的风让人难以回避,裹挟着那些转瞬即逝的沙石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她和她,她们的状况都不算太好。七个星期的徒步旅程很难不让人精疲力尽,磨损那些本应精致的衣裙,然后用灰蒙蒙的泥土做一件新的面纱。

Fiona仰头看向被石柱割开的天空。暮色如期降临,在山峦的尽头能看到最后一点紫色与金红混和的绚烂霞光。四下极静,苍茫又荒芜。只有砂砾和砂砾碰撞的声音。

她如此熟悉这个魂牵梦萦的地方,却又在此刻感到陌生。英勇的国王和殉情的王后,当你来到传说的发生地时,却发现那些早已深信不疑的故事仅凭眼前的遗迹,似乎变得难判真假。

她四处搜寻,找不到任何一块铭文来证明什么。那些先辈人们曾经认为亘古不毁的坚硬石板,就像一代又一代在这里起誓的情侣们——早已如若砂砾,随历史的风而飘远散去。

或许在漫长的时光面前,真与假的界限已然消融。远古留存下来的一切无可考证,唯有当下才是值得抓住的真实。

Fiona的目光落在她唯一的真实身上。那陪她走过漫长朝圣路的人依旧双目紧闭,此刻正默默地伫立在她身旁。染着灰的裙摆、披散的长发和安然的神情。在最后一抹日落的余光下,她像个在祈祷的圣者。

“Mishera。”Fiona没忍住去叫她的名字,在看到一丝惊讶后立刻意识到了这下意识的行为,“——没事。我们可以祈祷了,只要把手放在菲黎娜曾经倚靠的这块巨石上。”

Mishera没什么犹豫地照做。那块巨石的表面很光滑——大约是无数起誓者抚摸才造就的纹理。她很好奇。远古的传说版本是如此多,有说这块石头中封印了让人永结同心的魔法,又有书本记载殉情的菲黎娜灵魂居住于内。

她轻轻地在左手上凝聚一小团元素,向石头发出探查的请求。

没有回应。

没有任何回应,没有丝毫魔法祝福的痕迹,没有被封印的灵魂的叹息。它就像这片高原上的任何石头——像它们那样平淡,却长久矗立,历经洗礼而不改。Mishera听不到任何与那些传说相关的回应,但却冥冥之中见到千百年来一对对爱人的身影,听到无数人站在石前立下的誓言。蒙昧与坚贞、情爱与忠诚,高原上从无菲黎娜殉情的传说,但深情的故事却被无数格兰德人书写,在千百年来从未间断地上演——直到每一个生命屈服于注定的命运而陨落,直到高原民族这英勇而灿烂的文明屈服于不可抗的神律而灭亡。

Mishera最后听到了身边人的声音。那是Fiona的祷告词。

“……美丽的菲黎娜,我们坚贞的先祖。”

“请您将我与她的命运紧紧相连。”

“我们将自此永伴,再不分离;”

“直至世界的终点,直至万物的消亡。”

她左手的魔法团突然得到了回应。仿佛是高地先民的古老的力量——一阵温热直至心灵。

那是Fiona的手轻轻覆上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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